第十八届叶圣陶杯作文大赛初赛一等奖佳作 | 魏彤真：一鲸落，万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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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鲸落，万物生

鲸落海底，哺育海底众生数百年。

也许你没有见过我，也许你不知道我是谁。但你一定曾在无边浩渺的海洋之中，见过我缓缓的游动，背鳍露在海面上，沉默地思考着。

思考什么呢？思考我的终点，我的死亡。

我是一头鲸，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世界上千万头鲸不起眼的一头而已。

（一）

我在海中生，在海中成长。我感受海水温柔地拂过我的身侧，终年累月地流动着，在我身侧抚出一道道斑斓的纹理。百年的阳光和月色被岁月篆刻进我的骨骼，留下时光的痕迹。

我曾在深夜浮上海面，仰望漆黑的夜空，直到每颗星辰的样子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我也曾远望天边的落日，直到每束落日的余晖都映进我的眼底。我曾见过阿拉斯加的雪山，我曾见过西伯利亚的冰原。我曾看见海鸥的翅膀划破海面，泛开一片碧波如洗，也曾看过槐树的新芽挂在枝头，宕开一笔春秋无意。我在海上缓缓地巡游，巨大的尾鳍拍出的浪花在阳光下化为点点碎滴。

我一直觉得百年的时光很长，我一直觉得我不会在意，直到这一天终于来临。

我静静浮在海面上，感受着肺如破风箱一样起伏。也许是时候，迎接我的终点了。

（二）

人们把一头鲸鱼的死亡，叫做鲸落。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啊，我想。

我以为我能平静地接受这一天的到来，但当无边的寂寞和宁静笼罩我时，绽放在生命中的记忆之花却让我陡然生出了不舍。我不舍看过的朝霞，不舍赏过的星辰，不舍曾在我脊背上停歇的海鸥，不舍我穿梭了百年的大海。

我静静地，静静地停在海洋中，像一个蓝色的孤岛。午后的阳光将它的金粉撒在我身上。身边不时地蹿过一群两群小鱼，用怜悯的眼神望望我便匆匆离去。不远处的海水中，那群食肉者正虎视眈眈地等待我最后的时刻到来。

我静静地，静静地停在海洋中，像一个蓝色的孤岛。海水像母亲一样轻轻托着我沉重的身躯。它终于在最后一天，以平静为我送别，给我一片安息的宁静。

我静静地，静静地停在海洋中，像一个蓝色的孤岛。我睁大双眼，最后一次看着海面上偶尔漂过的冰山，掠过海面的海鸥依然自由，羽翼划过空气带起的空气流动，像极了槐树抽芽时拂过它的春风。

我轻轻阖目，放松尾鳍，与世界做最后的温柔的耳语。

我毫无牵挂地降落。

（三）

再次睁开双眼时，我宛如一个旁观者一般看着自己的身体缓缓沉入海底。四周潜伏许久的捕食者一拥而上，我的身体成为了海洋中的一个盛宴。我并没有感到任何残忍，反而忽地升起一股欣慰。我听到上万个生命鼓腹后满意的呻吟，我竟从这场狂欢中体会到了以自身哺育万物的母性。从今以后，我的灵魂会洒落在海底的各个角落，生生不息。

我毫无牵挂地降落。

我看到一群又一群的小鱼围在我的身体旁边，似乎在进行无声的哀悼。海水自然轻轻托着我下沉的躯体，暗淡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那是最后的送别。

我毫无牵挂地降落。

我看到带着荧光的水母攀上我的尾鳍，亲吻我残破的躯体，那是它们对一个生命表现的最高的敬意。

我终于降落了，在那片宁静温柔的海底热土里。一点，两点，细碎的微光在我的骨骼上蔓延，宛如镌上了闪烁的繁星。失落的星子从我的躯体上缓缓升起，随着暗流向四周散去，像极了璀璨的银河。我终于以残损的身体触碰到了灵魂栖息的海底。鲸骨遗骸，将为我爱的海洋的子嗣们提供一个美好的乐园，至少让它们不再流离失所。

我将星光与希望赠与海洋中的万物，照亮冰冷世界里的又一个几百年。纵然卧在最深沉的暗涌，也依然可以点亮一个宇宙。在生命的最后，我将这片海给予我的温柔尽数奉还，完成了那一个委婉而沉重的名字。我在浩瀚的海洋里巡行过全部岁月，最终，栖身在那片岁月间。

于是，我既自海而生，便依旧以海为归宿，在一个晴朗平和的白日里，一头鲸落，万物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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