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圣陶杯佳作:无论绘画摄影还是写作,都只是思索世界的方式

执着表达
陈冠宇江苏省新沂市第一中学高二21班
一直觉得用画笔去表达世界,是一件震撼的事。水墨画虚空深邃,硬笔画坚硬精致,油画浑厚自由。虽说不如文字表达来的直接,但并不妨碍人们透过那画卷之上伟大河川的湍急迂回认知壮美的世界。
但现实总不尽如人愿,当我坐在教室里咬着笔发呆,望着窗外的落叶滑过我记忆的苍白时,便知道这不成。繁忙的学业之下,我总是找不出一节课的空闲,也想不出该画什么。一个画家总有很多美要表达,有很多记忆要重现,有很多思想要宣示,如千佛寺的石像佛光,那是不能磨灭的痕迹。我忽然觉得,自己已陷入无能为力的境地,多少本应被画笔铭记的回忆却如过眼烟云,即将沉溺于我记忆的冰河中。
于是我只观画,不执笔,我通过别人的杰作感受世界。尤其喜欢看超现实主义画作,最爱曾大军的《融》,它讲述着躁动岁月里的荒诞故事,把梦幻与现实统一成绝对的真实。超现实主义的灵魂并非一个少年的画笔可以领悟,热爱难掩无法实践的尴尬。就连能省则省,能扔就扔,简化到极致的极简主义,也蕴藉着最大的勇气表达出的复杂世界。正如张桂铭的作品《葫芦》里装着的可不单是一个下午茶的闲情。我就这样看着,想起波拉尼奥的话:“世界上绝大多数作品,都是对杰作的拙劣模仿。”
绘画的条件太苛刻,绘画主义摄影追求绘画的效果,也许能够一飨情怀吧。偶来的假期旅行让我踏上一条路,那条路上尽是黄土,窑居,还有散布在高原里的牛羊。起初相机拍下的除了游记的痕迹,似乎没有什么能与杰出的艺术表达沾上点关系。直至我遇见一位一袭白衣的“仙女”,长发飘飘的她背着巨大的相机包,扛着一个三脚架。我笑着对她说:“小姐姐,您的身子骨还受得住吗?”她也笑着点头:“没办法,我用它来表达世界。”
我从半疑半爱,到领悟,到爱上摄影。忽然有拨云见日的感觉。我拍被夕阳轻抚的粉黛乱子草,拍从高原倾泻而下的黄色土路,拍相伴在天上飞跃高原的游鸟,拍镶满山林五色辉映的野果。千佛寺的香烟,平遥的古城,村民屋外布满阳光。我的想法穿梭在昨日和明日之间,用光影编织经历,怀想世界的异彩纷呈,在快门和镜头之间尽情表达。
太行旅行归来之后,我常去浏览摄影家的杰作,这样我终究会有一点参悟。在令人赞叹的风情风景之后,高频出现的,却是黄土高原上缠着头巾的老人,满脸皱纹;背着破烂书包的孩子躬身走在烟尘的黄土坡上;吆喝粗犷号子的壮年男人,挥汗如雨。像是在诉说什么故事,还有大地的裂痕,干枯的河沟……让我底心猛地一震。学堂里的我总是很爱欣赏别人拍的作品意境,却刻意回避黄土高原和两西的山峦。我始终认为它们不如北欧峡湾的自然风光,也比不上美国黄石的原始旷美,更不媲美大堡礁的迷人,那里没有贫穷,没有风中摇晃的门窗,也没有为了生计而远嫁的悲伤,没有怀着痛苦的希望生活的人们。我一直在准备表达世界,在选择世界光彩之余遗忘灰暗。总是在拍纯粹的唯美意象,还有都市里悠闲的人们。我应该做一些改变的。
正巧,这段时间我遇见了波兰摄影师镜头下的另类人生组图。Maciej Dakowicz,摄影的作者,成为我崇拜的摄影家,他进入陋街穷巷,拍摄那里贫弱蒙昧的现实。他的作品中收容了了世界上各样的灵魂。这个世界不都是流光溢彩的作品所表现的那样?只是我不愿去证实。
之后的旅行中想要构一幅杰作的欲望日渐强烈,至少现在我因为旅行摄影,也有了那么一点激情,有了那么一点想法可供表达。我可以歌颂,可以批判,可以摘取每一帧意义的光影。但我终究没能力绘制一部作品,毕竟,这构想必须是有灵魂的一篇杰作啊。
我明明早已经决定接受自己平庸的作品,却又为什么一直不堪绘制一幅画呢?我看着高原上背着背篓的少妇戴着粗布头饰,笑得正开心,背篓里的孩子用全是泥土的小手抹着鼻涕,看着佝偻的老人赶着一群的猪羊……我明白了,这是我之前的想法偏执了。我总想在天空画一幅巨制,歌颂世界。曾经这些只存在学堂作文中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总不能称其为强烈的触动。现在却为她们心生恻隐。现在再回首,万物由此生发啊,就像德波在《景观社会》里把社会剥离成景观,其实无论摄影绘画还是写作,都只是思索世界的方式,表达的也都是生活的图景,我们每日过的生活,不偏不倚组合起来才是世界。现在想起那小姐姐不用笔而用厚重的摄影工具书写世界,并不违和。其实绘画摄影也如写作离不开琐事,认真去感受,有一样的情感波澜,如加缪笔下的格朗,即使能力欠佳,也把所有的热情投入到他的女骑士上。只要你把热情都投入到世界了,不管绘画摄影还是写作一样的都能触动内心,何必拘泥于表达形式。
一段时间,我从初探对世界的表达形式,到看到世界的内容,终回归认知的本源。所有的形式之上啊,没有经历就没有生活,没有生活就没有表达,没有表达就不能更好地认识世界。现在明白了学堂里的少年只要执着表达,一样有不亚于色彩绘制的动人世界,而且未必不是佳作。
(指导老师:孙伟)
点评:
“无论绘画摄影还是写作,都只是思索世界的方式”,的确如此。但从“思索世界”跨越到“表达世界”却是一件极难的事情。绘画、摄影、写作此为表达手段或方式,作者经历过表达方式的甄选;“唯美意象”和“生活真实”是表达的内容,作者认为这并不违和;“触动人心”是回归认知的本源,作者最终认识了这一点。这篇文章,正是遵循这样的认知变化而进行递进式的构架。作者写出了对艺术表达认识的过程,而这一过程,何尝不是众多门类的艺术从“升堂”到“入室”的过程!(尤立增 特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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