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作】十八届叶圣陶杯决赛作品两篇,写的真好

B卷第一题
下面这段文字出自李大钊的散文《新的!旧的!》。文中所描写的北京道路,既是写实,也是对当时中国社会的一种隐喻。如今,一百多年过去了,中国社会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这些变化同样也体现在“路”上。请你围绕这一话题,结合自己所熟悉的事例,选择一个合适的角度,写一篇文章。
我常走在前门一带通衢,觉得那样狭隘的一条道路,其间竟能容纳数多时代的器物:也有骆驼轿,也有上贴“借光二哥”的一轮车,也有骡车、马车、人力车、自转车、汽车等,把廿世纪的东西同十五世纪以前的汇在一处。轮蹄轧轧,汽笛鸣呜,车声马声,人力车夫互相唾骂声,纷纭错综,复杂万状,稍不加意,即遭冲轧,一般走路的人,精神很觉不安。推一轮车的讨厌人力车、马车、汽车,拉人力车的讨厌马车、汽车,赶马车的又讨厌汽车。反说回来,也是一样。新的嫌旧的妨阻,旧的嫌新的危险。……若能在北京创造一条四通八达的电车轨路,我想那时乘坐驼轿、骡车、人力车等等的人,必都舍却这些笨拙迂腐的器具,来坐迅速捷便的电车,马路上自然绰有馀裕,不像那样拥挤了。即有寥寥的汽车、马车、自转车等依旧通行,因为与电车纵的距离不甚相远,横的距离又不像从前那样逼近,也就都有容头过身的道路了,也就没有互相嫌恶的感情了,也就没有那样容易冲突的机会了。
(原载1918年5月15日《新青年》第4卷第5号)
出 发
吴晗嫣(安徽省马鞍山市第二中学高二)
坐上那辆黑色轿车,去往江苏泰州赛点的路上。我第一次远离家乡,心中惴惴不安,能够参加这次决赛完全是侥幸,而现在竟然真的出发了……
这是一个雨雾朦胧的清晨,雨水并不滂沱或是淅沥,而是蒸腾着浮在空气中,沾衣欲湿。我没看见杏花,但看见收费站上红色的马鞍山三个字在雨雾中渐渐隐没不见。我怅然地靠在坐椅上,充满了迷茫,前路会是怎样的呢?
高速公路笔直地向前延伸,一个个蓝色的限速牌从面前闪过,我发着呆,看着氤氲的雾气攀上车窗。
“前方500米处,到达南京市雨花台……”导航突然欢快地打破了一车的寂静。雨花台?我一愣。雨花台我也来过,很小的时候。那时候是坐大巴去的,从市里的老客运站出发,一路颠跛,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南京,然后步行、打的、转地铁,反正花了不少时间。今天呢,今天用了多久?二十分钟?三十分钟?我没仔细算,不过我知道这对于现在的中国速度来说,已是再平常不过了。我想起印在记忆中的南大金黄的梧桐叶、夫子庙的酸梅汤,还有家里刻了我的名字的莹白如玉的雨花石,微微一笑,离家的愁绪似乎散了许多。
经过这一回,精神有些许振奋。老师说,从马鞍山到泰州也就两个小时左右的车程,过了前面的桥,我就到江北了。这么快,我心情好了起来,朝窗外望去,宽阔的江面横在眼前,这就是长江吧?茫茫雾气中,铁索横杆拉起大桥,锈迹难掩的渔船鸣起了汽笛,小时候过江还需轮船摆渡,现在只需从干净平坦的长江大桥上驶去了,长江波涛滚滚,浩浩荡荡,吞吐日月,千帆林立。我想起那首悲伤的诗: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如今,那些溃退的古迹早已风干在江畔的风中,山形倒是依旧枕寒流,可在这片雄鸡的版图上,哪里还会再现当日的落魄呢?那千寻铁锁,不再拦截敌军的船只,而是圈住千艘渔船,去实施那长江禁渔十年的指令;拉起钢筋水泥的大桥,去沟通天南地北的优秀文化。这是现代中国,正在筑起通往光明未来的桥。
雨渐渐停了,雾气却仍凝着。出发很久了,起初的不安或是新奇都慢慢平静了下来,我看见路牌上写着“栖霞山大道”,这是我熟悉的名字。地理课上,老师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丹霞地貌和栖霞山形成的原因和区别,我闭着眼睛都能倒背如流。但此刻,它们在我眼中动起来了。脚下的这片土地,它开始运动,挤压,隆起,昂起赭色的头颅;或是低眉,俯身,接受流水的冲洗。远方的沙石开始风化,剥落层层外衣,乘着流水,白天,或着黑夜,汩汩地经过这里,安下一颗心,把一切沉积。好像有千年万年的历史,又好像只有一瞬,斗转星移,一条条高速公路修建起来,一颗颗逐梦的心飞驰起来。古老的中国,现代的中国,用一条条路,连接了过去和未来。
过去我读诗,昔我往矣,扬柳依依,可是从前的灞桥早已遗失,柳下送别,只是幻想。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在高速上看见杨柳,柔软的柳枝似在风中轻抒皓腕,写下一笺笺春天的心字,慰藉远方而来的朋友。我不禁摇开车窗,想去迎那吹面不寒的杨柳风。扬州,我知道这一定是扬州,我想歌一曲扬州慢,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已是烟花三月的末梢了,这一定是千年前的柳,时隔几朝,仍柔了我年轻的心。千年,什么都变了,山变了,水变了,路变了,桥变了,唯情不变,唯中国不变,我的心又澎湃了起来,为一种雄浑、神圣的情感所占据。
到了岔路口,我凝望着路牌,果然是扬州,此外,还有上海、无锡等等,数条路,通往数个未知的前方,好像未卜,好像迷茫,但我凝望着“泰州”两个白色的字,我知道,无论哪一条路,都是新时代的青年正在追寻的梦想,都是光明的未来。
出发,理当出发。脚下的路,是祖国铺的路;路旁的山,是祖国孕育的山;山旁的水,京杭大运河最南的一段,邗江,是祖国凿开的南北的动脉;而我,是祖国哺育的新时代的花骨朵。我以笔为剑,将要奔赴的,是建设未来中国的前线;心中所怀的,是年轻的小我的梦,也是祖国大地上大家的梦。
又起雾了,白茫茫一片。云霭都看不见了,公路旁就像是万丈悬岸。远处一线金光,一点纯白,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许是层叠的雪峰,也许是铺陈开来的江线,也许,是那一轮破开了迷雾,毅然升起的太阳。
泰州要到了,我虽到了,但脚下的路似乎才刚刚开始。
那便出发吧,始终出发。
(指导老师:韩彦)
DIANPING
点评
这篇文章以“出发”为题,用从家乡赶往江苏泰州参加作文大赛的路程为线索,写了路上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看似流水般平实的记录,却暗含着耐人寻味的深意。其中最主要的自然是展现了我们国家的车辆、道路等交通方式的飞速发展,即便只是客观的叙述,也会让人印象深刻。此外,文中的“道路”似乎还隐含着对自己未来之路的某些悬想与设计,这个主旨的表达同样十分含蓄,将自己理想的远方与脚下的道路融合在一起,显得很有张力。相比之下,有些地方对于祖国的赞歌显得过于直白,就少了点味道。本文荣获一等奖。

A卷第二题
请以“擦黑板”为题写一篇作文。题目亦可自拟,但内容必须与“黑板”直接相关。

黑板上的乐章
李诗悦(山东省淄博实验中学高二)
他爽朗且熟悉的笑声让我不禁一颤,思绪更由之飞回到那个盛夏,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少年时代。
那一年,我十五岁。
窗外,微风的轻抚着银杏,燥热的空气充满着夏日的气息。老陈在讲台上忘我地讲三角函数,我在台下忘我地读小说。
“嗖一一”我惘然地抬起头,方才还在老陈手中的一截粉笔稳稳落在我那本“一尘不染”的数学课本上。老陈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他身后是写得满满当当的黑板,一条接一条的公式和扭曲的三角形让我再次意识到:这是数学课。
班里昏昏欲睡的同学们顿时来了精神,都咧开嘴静待好戏。
“你们瞧瞧,光天化日之下,数学课上读文学,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老陈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我这班主任还做不做了?”
全班应和道:“不——做——”随即哄堂大笑。
我在众人的热闹中也只有尴尬而无奈地一笑。只是果不其然,我被老陈邀请去办公室喝茶。
老陈的办公桌靠窗,恰能滨州的春夏秋冬。不知何时,窗口上面筑起了一只鸟窝,传来鸟儿叽叽喳喳的歌声,倒像一首交响乐。
这是在给理科男们增添些诗情画意。我这样想着,不禁笑出了声。
“笑什么?”老陈瞪了我一眼,“就那么讨厌数学啊?”
我忙忍住,低下头,静待他批评。
谁知他思考了一会,却说:“以后你负责擦黑板吧。”我应了一声,没等来下文,只好疑惑地离开了办公室。
往后的数学课,我依旧我行我素。虽然没有了小说的陪伴,脑海中留有深刻印象的句子却还反反复复地浮现。
直到那一天,让我早已设计好线路的人生帆船彻底偏了航。
我像往常一样,在同学们都离开后完成老陈布置下的任务:擦黑板。暗绿色的黑板上是复杂的解题过程,像刻板的代码,一板一眼地按照顺序排列着。它不像文学,是自由的,落笔成文,笔尖下跳跃着心中的所思所想。这可能是我爱文学胜过数学的原因之一吧。
我擦黑板的右下角,我稍稍一愣。那里写着一行小小的粉笔字,若不仔细看,会将它同上方的代数式融为一体。我一字一句地读着:
“少年自有玫瑰和海洋,也有星辰和远方。”
此刻的我已经没有心情去调侃老陈的来自理科男的文采飞扬,只剩下惊讶。今天的数学课上我情不自禁地在草纸上写下“玫瑰生长于荆棘之上,仍用最美的盛开来反击”的语句,难道被老陈看到了吗?那他又是在什么时候写到黑板上的呢?
满腹疑惑让我在第二天的数学课上对老陈的一举一动更加关注,但他一切如常,并没有多给我一个眼神。我感到纳闷,难道不是老陈写的?
但每天下午擦黑板时,那小小的一角上总留着不同的语句。有时是诗句,有时是名言,有时是我不曾见过却第一眼就令我惊艳的长句。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一日一钱,千日千钱。绳锯木断,水滴石穿。”
“唯有你的光辉,像能满过山岭的薄雾。”
……
这些句子,我看得懂。是在告诉我,如今正年少,坚持与骄傲谁都不能少。
而像这样苦口婆心的人,唯有老陈。
我把黑板上的句子抄写下来,并且认真地听老陈的数学课。他的课永远是最后一节,我仔细地看他手中的粉笔跳跃在黑板上,留下一个个白色的符号。一节四十五分钟的课,我一秒也不敢分心,生怕漏下了什么,错过老陈留下语句的瞬间。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静静地从忙碌的中流逝了。直到中考结束收到成绩,我也没弄清楚老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留下那些语句的。但我感谢,感谢他用这样一种方式让我重新拾起曾被我丢弃的数字,让我在一年后的那个盛夏考上了重点高中,在更高的平台上继续追寻我的文学梦。
那一年间,我在那块黑板上擦去的每一个字都没有消失。它们在我的本子上,在我的脑海里,在我的创作中。它们化作一个个白色的音符,以黑板为纸,交织成一曲少年的交响乐,奏响我青春的乐章。
“又走神了?”老陈一个弹指砸到我的头上。“你这孩子,高中不会再因为达不到你的目标就干脆放弃数学了吧?”
我笑了,怎么还会那样任性呢?
“我当然不会试图摘月,我要月亮奔我而来。”这是赫本的话,曾在黑板的一角令我惊艳。
我想我和她一样,都是骄傲的人,像玫瑰一样在荆棘之上奏响自己的乐章。
【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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