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圣陶杯佳作|《城和乡》:变焦镜头下的“爱”和“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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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和乡

潘欣然(江苏省涟水中学高二/17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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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簸。回乡。这是一个北方初春的早晨,风里夹杂着一份难以言说的尖锐。车窗框着晦涩的苍穹,隔着冰冷冷的玻璃,好像也可以尝到湿润的空气。人间全灰,天空好像是毫尖上的墨汁,点染了行驶的车。汽车沿着公路朝同一方向行驶,映出来条形码,有人能读出回乡人的沉默不语。

车停了。近处是一条河,河南面是树和水泥路,河北面也是树和水泥路。但在北面,风一吹,落叶和尘土会扑到脸上。这条河是我见到的第一条河。大人们叫它“臭水沟”,我以为“臭水沟”是独属于它的名字,像“长江”“黄河”之类的。它没有独特的河水的湿润气息,不像画报上碧蓝的河水。但我总会趴在窗框前,想象着它能流入大海,去到我从未去过的远方。

顺着河,往北面走,是一片居民区。环顾四周。这里的风景我已经不知道看过几百遍了。有树,有楼,有街巷。小巷早晨弥漫起来的清雾,被渐渐亮起来的灯光照射出一团团光晕。渐渐地,人们的洗漱声,叫孩子的起床声,刀板上咔嚓咔嚓的切菜声托起大片大片的雾,惊醒了小巷的清晨,它揉揉眼,爬起身来。几个孩子背着色彩斑斓的书包穿过巷子。大片紫丁香的树荫下,老人们在那里做晨练舞太极,他们时而踮起脚,手握着剑,身体向前探去,时而弯下腰,将那柄长剑以极其刁钻的角度从腿弯擦过。视线转向另一边。那里是楼,是窗,是阳台。阳台上呆着两根竹竿,上面晾着衣裳和冬被,花花绿绿的。透过衣被褶皱的缝隙,我看到一家人的客厅,里头有钢琴,有一台电视机,还有一面满是奖状的墙,奖状上的金箔在阳光中一闪一闪,熠熠生辉。街巷口的一片空地上,放学归来的孩子会在那里踢足球。足球滚出边界线,人群会爆发一片整齐的抱怨,为首捡球的男孩子额头上的汗珠被阳光照的很亮。

如今我回到这里,只能从落灰的玻璃珠中窥探,从生锈的铁门缝隙中张望被我丢下的童年。宽敞的柏油马路掀起青石板,扔掉,然后自己躺下去,遮住隐秘的角落,也遮住我的一部分记忆。我只能看到过往的自己,一个,又来一个,在那里,或散落在更远的彼端。那些自己木然地凝视着我的追忆,仿佛铁了心要撇清我和他们的关系。

我碰见很多喝牛奶的自己。是的,喝牛奶,我花了很多时间喝牛奶。现在回想起来也没有什么感想,反正时间花都花了。如何在那时我不喝牛奶的话,我可能会把喝牛奶的时间用来捏小人,造城堡,建造独属于我的理想之国。我也可能造小木船,顺着那条臭水沟,顺着沿岸的树木,划啊划啊,划到远方的海里。海里有美人鱼,她会游过来向我借蜡笔,她说她要把她的眼睛涂成她喜欢的红色。我几乎要感到我之所以错过了美人鱼,错过了那双红眼睛,就因为我花了太多时间喝牛奶。

红眼睛啊红眼睛。我想写一首红眼睛的咏叹调。

红眼睛啊红眼睛。那个没有雨的清明,我们的脸上都有这这样一双红眼睛。

那天没有雨,风愈刮愈紧。远处的山头上站立着一排排墓碑,我知道,那里也站立着许多人,他们扛着厚重的岁月,脊背弯到最后只能躺进土里休息。外婆也在这里埋下了她的脊背。她的地盘不大,圆顶的土堆前立着一块简单方正的小石碑,上面刻着一些文字,一些单薄却述说完她一生的文字。死亡真的好奇妙,一点一滴便可抹去一个人,就像水消失在水中。外婆先是得病了,病的很痛苦,癌症将她的生命抽丝剥茧,最后只剩下一捧轻飘飘的骨灰。悼念者们的泪要把我淹没了,气氛变得湿乎乎的,我被淋得说不出话来。我以为还和小时候一样,我可以偷偷跑进她的房里讨要糖果吃。而现在,她确实还在她的房里,只是我再也吃不到她给的糖果,我们再也不能相见了。我用手扶了扶石碑,冰冷的,刺骨的,我想再见见她。

风吹的更急了,吹着这样的风,感到自己被刮着,被刺着,被剔掉了骨肉,皮肤已呈现半透明状态。似乎一切生和死的界限都模糊了,到头来,大家都是一段没有风情的文字,一张没有温度的照片,一块冰冷冷的石碑。恍惚间,我看到一群追闹着的孩子,从我身旁跑过。有一个小女孩,不知道听见还是看见了什么,或许是鸟类的鸣叫声,或是恰巧飞到她眼前的植物种子,又或是从天而降的花瓣。总之在那个瞬间,她侧过身去,望着天空某个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定点,停下奔跑的步伐,背对着其他孩子,就像个宇宙的孤儿。而后,她回过神,转过身来,我看到——年幼的我。霎时,名为孤独的风暴在我心里席卷,势不可挡。在北方这片土地,我所遇到的迟滞的生命一并在这里失语。

我所有的性格都离不开“城乡结合部”这五个字,我的小城也是,夹在南方和北方之间,夹在落后和发达之间。我和它都是世上顶沉默的东西,只能别扭的生长,别扭的被分解,却永远无法被消化,就像梗在喉咙眼里顽强的那根鱼刺。我和越来越多的同辈一样,为了摆脱出身自带的种种烙印而重塑自己的一切,试图像“忒休斯之船”一样,把自己身上所有的原生符号都换成市面上的高档货,用力地,用力地奔向城市。而我的小城,我的城乡结合部,就像看我长大的老人那样,目送我离开,微笑着,沉默着看我奔离的身影,它站在原地,用满是沟壑的苍老的手,隔空碰了碰缩小成点的我的身影,然后背过身去。我在城和乡之间奔梭。我时常回想城乡结合部的景和物,却发现当初的美好早已变成战争片中士兵怀表里恋人的照片,只能在冲锋前或受伤后匆匆掏出来看两眼,最后在临死前遗憾的交付给下一代。关于城乡结合部的那些记忆,已生生的嵌进年轮,长成我生命的印记。

临走前,我看见这一日里的最后一束日光,在矮墙上,哆嗦着,看起来很冷的样子,我把手伸进光里,慢慢的把掌心打开。嘘,我们都别说话了,因为日光睡着了,它做了梦,梦见自己来自世间频繁出现却又常说常新的东西,是爱,是铭记。

(指导老师:翟春娣)


【点评】


文章开头用变焦镜头不断拉近景观:汽车沿着公路行驶→近处是一条河流→顺着河,往北面走,是一片居民区→有树,有楼,有街巷→树荫下的老人、楼的阳台的衣裳、街巷口的孩子……小镇生活在面前缓缓打开,童年的记忆也被唤醒:幼时的幻想、外婆的离世、青春期的孤独、城乡接合部带来的烙印。随着成长,一切都会过去,包括记忆中的混乱和矛盾,最终留下的是“爱”和“铭记”。本文获省级一等奖(李飞 资深编辑)



发布于 2024-04-11 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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